大陜北秋收紀實

藍格瑩瑩的天，綠格瑩瑩的水，唱著信天游的延河連著數(shù)不清的山，山連著山，山套著山。天底下是茫茫無際一派金色的黃土高原，山川平原，溝溝洼洼，到處都是盛裝成熟的莊稼，這就是生我養(yǎng)我的地方，我的家鄉(xiāng)大陜北的秋天。到了農(nóng)歷八月初，也就是從秋分開始，關(guān)中以北，黃土高原大陜北陸陸續(xù)續(xù)開始了一年一度聲勢浩大的秋收農(nóng)事活動?！胞滭S種糜，糜黃種麥?！辈恢缽哪且淮舷热似?，老祖先留下了這個諺語。這便是農(nóng)耕年代中勤勞的人們總結(jié)出來的農(nóng)事時令。的確糜子黃了開始種麥子。糜子成熟的早，也拉開了秋收的序幕。進入秋季的陜北，天高云淡，碩果盈枝。地里的莊稼一波一波按部就班的成熟，這個季節(jié)沒有收麥子像是龍口奪食那樣緊張。農(nóng)民兄弟就按照莊稼成熟的先后順序，拿起收割的鐮把，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。忙碌著收秋。以前的事我不太知道，知道的也是毛驢馱莊稼的一丁點兒事。要說還是從上世紀七、八十年代說起吧，這也是童年的我經(jīng)歷過，也能重拾回的記憶。那個時候，秋顆糧食雖說沒有麥子種的面積大，但是秋莊稼種類繁多，像什么谷子、糜子、豆子、高粱、玉米、蕎麥等等，光說豆子，也有好多種，什么八月炸、白黑豆，千斤黃。糜子也有黑糜子，黃糜子之分。那個年代，家家戶戶都是一把架子車承載著莊稼從地里到家里的運輸。早上起來，路徑不好的，把牲口套上，婆姨們在前面牽著牲口，男人們架著車轅跟著牲口屁股走。糜子是一鐮刀一鐮刀離地收割，收完了要及時拉到晾曬場里，鋪成一個圓圈，攤的薄厚均勻，不用太陽曬，直接套上牲口用碌碡碾壓。然后趁風把顆粒揚出來，及時晾曬，以防發(fā)燒變質(zhì)，撲氣（變質(zhì)）了就不好吃。谷子是‘遷頭’收割，實則是把谷子的顆粒部分收割回來，到時候碾壓方便。蕎麥是連枝帶桿收割，收好了用一把蕎麥枝，把一抱子一抱子籠起來，放在地里晾曬幾天拉回來。豆子這家伙到了中午，太陽一曬，枝桿硬且很扎手。所以最好在早上和下午收割最合適。還是多說一下玉米吧，玉米用途廣，種植面積大，也算是農(nóng)作物的主力軍了。以前收玉米都是先把玉米桿砍倒，再把玉米桿抱在一塊立著籠起來，再掰玉米棒子。后來人嫌費時間，把玉米桿砍倒一行一行放在地上，坐在玉米桿上掰一個屁股朝前‘圍’（移動）一下。后來又覺得這樣功效不好，又開始踏桿收，直接把玉米棒子掰下來，扔到拖拉機的車廂，不知道是那位后生發(fā)明的用竹子板或者其它木質(zhì)比較硬的木頭削的一頭尖尖的，大概十公分長，做成一把鋒利的‘簽子’，手握住帶把的另一頭，用尖從玉米包子下面朝上‘刺’地哈一劃，再從上往下‘歘’的一下一剝，就把玉米包皮挎下來，一只手握住玉米把，一只手用勁一掰，‘蹦蹬’就是一個玉米棒子，然后頭也不回，不偏不倚‘咚’的一聲撂到車廂上。一只手把玉米桿一拉，一只腳往外一踏，收一個踏一個，這樣手腳并用，也就快了許多許多。近幾年玉米經(jīng)濟價值一路攀高，種植面積越來越大，有的人家能種幾十畝甚至上百畝。天麻麻明，婆姨起來做飯，男人給拖拉機把油和水加好，飯一吃?！畤}噠噠’開著拖拉機收玉米了。婆姨在城里給娃娃做飯的，男人一個人在地里掰著玉米，時不時還唱幾句信天游:“想起我的那個二妹妹，喲，渾身軟，甚時候回家和我一噠里掰玉米，哎呦呦……”唱著便干的更起勁了。家里勞力多的有說有笑的，幾個人站成一排，每個人包攬三五行，呼呼啦啦，不知不覺，一天能收兩三拖拉機廂，手腳快的，再裝幾化肥袋子，架到拖拉機上。中午一般都不回家，躺在玉米桿上休息一會，拿個洋瓷碗，用電壺的熱水把方便面一泡，就根蔥。干活累，饑不擇食，饑飯好吃，一頓午餐就這樣吃飽喝足。天快黑了，也就收工了，‘噠噠噠’男人開著冒著黑煙的拖拉機，婆姨坐在拖拉機的頁子板上，汗水和玉米葉桿上的灰塵，把臉化妝的像是瓦崗寨上的敬德一樣，黑一道，白一縷的。不過所有辛酸的勞作，都被收獲的喜悅占有。鄉(xiāng)間的小路，一上一下，顛顛簸簸滿載而歸。回家了，婆姨把手一洗，褶裙一巾，面盆一拿，開始做飯。男人把車廂上的玉米袋子，往玉米架上倒，拿個大腦把車廂里的，一下一下往玉米架上扔。黃土高原，沒邊沒沿，地域?qū)拸V，丘陵，平原，山川，黃土層厚，能種的都是莊稼，坡度大的修成梯田，干旱也吧，風調(diào)雨順也行，都有喜人的收獲。我不知道大陜北泛指的地域有多大，我想銅川以北，宜君應(yīng)當是陜北的前沿陣地了，黃陵、洛川、富縣、延安，延川、子長、乃至榆林，都是陜北。延安以南幾個區(qū)縣包括宜君，近些年蘋果種植面積大，延安北邊，秋莊稼以谷子、糜子、蕎麥、豆子、土豆居多。陜北蘋果經(jīng)過多年管理和改良，已經(jīng)不再是原先那樣粗放的管理了，品種也是優(yōu)中選優(yōu)。農(nóng)歷八月十五前早熟的嘎啦、玉華富士，都要出售，趕個好行情，賣個好價錢。果園大的人家雇上幾個婆姨，站在果梯上，或者上到樹上小心翼翼把紅彤彤的蘋果一個一個摘了下來，輕輕的放在用布片包著的竹筐里。生怕劃傷受損影響好價錢!漢子們在樹下一會兒接婆姨摘滿蘋果的框子，一會兒開著果園王摩的，把蘋果運送到地頭。土豆也是陜北重要的農(nóng)作物，秋后黃土地被土豆頂?shù)倪珠_了嘴。這個要人工挖，一镢頭挖下去，一大串土豆都露出了笑臉。陜北土質(zhì)好，土豆長的大，品質(zhì)好，原先是用麻袋裝，現(xiàn)在是用編織袋裝，這些陜北的土豆蛋蛋不知道都運輸?shù)搅耸裁吹胤?，想必有好多人都吃過。最遠的都能漂洋過海，別得厚寵，美名其曰馬鈴薯。陜北的秋天，也許是多情也許是善解人意。十數(shù)八天便來一場秋雨，綿綿的秋雨打落在屋頂上、窯背上，又順著房檐、窯背的水管落下來，好似一道水簾或是一道飛瀑，一瀉而下，或是輕聲細語呢喃，或是黃土人拉高嗓門唱的信天游。下雨了，勞作多日的人們也該美美地休息一下。勤勞賢惠的婆姨們，變花樣做些美味佳肴犒勞自己的家人。用新蕎面捏耳朵套，壓饸饹。蒸些油卷卷饃，烙些烙饃，收秋時拿上中午吃。把碾好的軟米和大紅棗做一鍋津糕，恩寵一下味蕾，把大白菜、白蘿卜、紅蘿卜、辣子、放在甕里，倒入化好鹽水，腌制一缸咸菜，以備冬天食用。雨天的男人，鉆在被窩，呼嚕呼嚕睡上大半天，起床了，叫婆姨炒個洋芋絲，醋熘白菜，混個粉條，喊來鄰居喝幾口小酒，侃大山掄掄卯。一會喝的臉紅脖子粗，手里拿著酒杯，搖晃著，嘴里嚷嚷著，好讓婆姨能聽見和地球人都知道：“什么地方的后生俊？俺陜北的后生俊，什么地方的女人好，俺陜北的女人好，俊格蛋蛋，水格靈靈，就像那窯畔上的山丹丹花一個樣樣的美，什么地方最好額看就是咱們大陜北好……說著再抿一口小酒，呲溜一大口洋芋絲，美的如癡如醉。“老漢，最近收秋忙的都沒有管娃娃上學，用你微信給娃娃轉(zhuǎn)些生活費。”還是婆姨心細?！笆謾C沒有捆綁銀行卡，明天去城里把娃娃看一下，天也涼了，給你買身衣服，順便再咥一碗羊肉泡。八月十五到了，買些月餅到你娘家，把我老丈人丈母娘看一下?！闭f著，男人抽了一口煙?！靶忻?，你是掌柜的么”婆姨喜上眉梢。咱今格兒穿時尚一哈，拉著老漢的手手，屁股一扭，在這多彩的秋季，留下這多姿的夢！一曲“夢中的蘭花花”，接著又一曲“談不成戀愛咱就交個朋友”。哇，陜北女人也詩情畫意，陜北女人真美！天晴了，秋收繼續(xù)。
我到過延安的好多縣，收秋的場景相差無幾。我有個朋友趙鵬飛是榆林市攝影協(xié)會的副主席，我常常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他分享的大美榆林秋收的景象，雖未去過，但我能感受到綿延幾百里的大陜北，秋事一樣，忙碌的人們一樣，美美的心情一樣。這幾年有了玉米收割機了，能方便機械收割的都派上用場用機械收割，不能機械收割的，人工繼續(xù)?？傊诖笱﹣砼R之前，秋收完畢，顆粒歸倉。有道是：糧滿倉，心不慌。大陜北的秋天，山川，崖畔隨處都是勤勞人們的三三倆倆勞動的景象。這亦是李可染在此做的一幅幅油畫，把一塊塊美景拋撒在黃土高原上。秋收年年如此，年年都是新的希望，新的幸福。
我是土生土長的陜北人，我愛陜北，更愛這個風含情水含笑的收獲季節(jié)。村口的柿子紅了，坡上的高粱紅了，崖畔上的棗兒紅了，如今大陜北人民的日子像高粱一樣紅紅火火，像柿子和棗兒一樣甜甜美美。
謹以此篇獻給像大陜北的群山一樣，厚重偉岸、勤勞樸實、用勤勞的雙手編織著幸福夢想的男人們；獻給像延河、無定河、葫蘆河、洛河一樣柔美，勤勞聰慧、心靈手巧、操勞持家的大陜北女人們；獻給像黃河一樣滔滔不息奮勇向前的所有大陜北的人們。愿身在外的黃土兒女們?；丶铱纯?，看看咱大陜北今天美麗的模樣！大陜北是一首動情的歌，是誰唱著這動人的歌，唱著這蘭花花…… 讓這篇大陜北秋收記憶給您帶來美好的回憶。來源：銅川文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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